谁是美国精神的代言人?

从惠特曼到海明威?朱红的美国文学史不可能比这个年轻国家本身的历史更长——换句话说,它只是历史的一部分。但如果编的话,一点也不比其他国家逊色——肯定是一本厚厚的书。丹尼尔·霍夫曼主编的《哈佛大学当代美国文学导论》对二战结束到20世纪70年代末的美国文学进行了评论。然而,他已经在艰难地把握这短短的35年:“要描述、分析和评价如此庞大而多样的文学作品,即使是在一本600页的书中,也如同把羽毛床垫塞进鞋盒。”在这一时期的开始,即65438年至0945年,海明威、斯坦贝克、福克纳等小说家以及弗罗斯特、史蒂文斯、艾略特、庞德、奥登等诗人仍然控制着整个文坛,维持着他们的霸权。但是后来谁出现了?诺曼·梅勒,厄普代克,塞林格,金斯堡,布莱,默文,普拉斯...一批更为新锐的作家创造了他们前辈的新纪录。由于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等诸多原因,出生在这个超级大国的作家也很廉价,他们似乎比其他国家的同行更容易获得世界性的影响力。艾伦·特拉顿伯格(Allen Trattonberg)总结道:“一个时期的思想史,在某种程度上,也必须是社会和文化史:一部工作和娱乐形式变化的历史,一部个人和公共生活的历史。就美国社会而言,这是一部种族、性别、财富和贫困等社会态度变化的历史——也是一部对美国本身及其在世界上的地位的看法变化的历史。”美国文学在二十世纪备受瞩目,这与其国家形象和实力乃至国际地位密不可分。美国文学似乎愿意宣扬硬汉形象。惠特曼是19世纪的代表,海明威是20世纪的代表。换句话说,它们分别代表了美国的诗歌和小说。在我眼里,他们就像同一个人的化身:粗犷豪放;坚韧乐观。可以比喻为海明威已经提前出现在19世纪的美国诗歌中——或者说惠特曼已经通过20世纪的美国小说延续了自己的生命。从惠特曼到海明威,一直有一种充满阳刚之气的美国精神——其中不乏牛仔。美国文学从无到有,从贫瘠到丰富,这就决定了它一定是有建设性的——它的原作者也有一种开拓者的气质。而这种气质恰恰是可以遗传的。“在路易斯安那州,我看到一棵活橡树独自生长。附近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但我的生命中有那么多快乐的叶子。”惠特曼唱的那棵坚强的橡树,变成了海明威笔下的硬汉——硬汉不跳舞,硬汉沉默。我只是在想,海明威是否意识到自己继承了惠特曼的遗产?“他一开始写作,就好像下定决心要创造自己作品之外的形象,创造一种贯穿作品的风格。他创造了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自己讲故事的声音是超越个人清白的标准的,他作品中的所有人物都要用这个标准来衡量。属于个人劳动的写作构成了压倒性的力量和专业的形而上学体系。”这是利奥·布鲁迪对海明威的评价,但似乎也可以用来概括惠特曼。惠特曼的1336行《我自己的歌》是对自我的一种放纵的赞美——体现了“自我即一切,一切即自我”的基本思想。甚至可以说,《草叶集》收录了他毕业后写的401首诗,是他的精神自画像——几乎每首诗都行走或隐藏着自己的影子。“去Kaminooji我是轻松愉快的,我是健康的,我是自由的,整个世界在我面前铺开,漫长的黄土路可以通向我想去的地方。从此我不再要快乐,我自己也快乐。”(路之歌)这条充满阳刚之气的路也延伸到了海明威的脚下。就像惠特曼本人经常出现在自己的诗歌中(更多地使用第一人称),“用不可抗拒的意志把自己从束缚我的枷锁中解放出来”,“海明威一生都试图把大众对他的各种赞美与一种自由、偏颇、固执的独特个性结合起来,同时也逐渐自觉地履行了作家的‘职业责任’。即便如此,他仍然为许多青年作家提供了一个典型的作家生活。”(利奥·布鲁迪)诗中的惠特曼是一个半神——充满活力,像东方的日出。到了海明威时代,浪漫主义被现实主义取代,“半神”变成了具有超人意志的“硬汉”。《老人与海》中的主人公圣地亚哥是一个不向挫折屈服的“老硬汉”。有些人认为“海明威新的文学敏感性有点自恋的味道”。那是对的一半。海明威和惠特曼一样,都有自恋情结,他们通过写作不断向自己的理想男人模式靠拢。很难说他们是在讴歌伟人,还是在赞美自己。无论如何,这两位不同时代的美国作家都在强化文学的性别特征——都试图创造一种绝对男性化的文学。海明威将风格定义为“压力下的优雅”。这种压力不仅来自外界,也来自作者本人。也许,任何作品都需要一些压力才能产生——就像一股喷泉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挤出来,形成一条优美的射线。我们可以从它的形状来想象输出的优先级。那么,海明威自己的风格是什么呢?它急迫、生动、简洁、朴素,仿佛伴随着行进的鼓点。美国评论家利奥·布鲁迪(Leo Broudy)说:“主题的力量(以19世纪的标准来看是非文学的)可以通过简洁的新文体、使用语言的节奏、新闻散文和意象主义诗歌的生动准确的形象来传达。海明威早期作品中似乎既有杰克·伦敦的直率,又有舍伍德·安德森的敏感。直接简洁是他最大的优点。”在海明威的小说中,已经有了明显的工业气息——至少,这也是铁匠作坊的味道。用锤子反复练习所产生的谨慎和严谨。有人把海明威的文笔形容为“电报式的语言”——我觉得更像是炮火催发的电报。据说他习惯站着写作,但他的文章给人的感觉是坐在火山顶上,或者在火药桶上写作。它不仅传达了内心深处的一种压力,也展现了一种速度——速度也能创造美。你为什么这么不耐烦?“因为我的心脏随时可能爆炸——我必须尽快释放它。”这是想象中与海明威的对话。惠特曼和海明威是美国精神的代言人,或者说分别是19世纪和20世纪美国极力推荐的两位文学偶像。它们本身什么都不是。应该说是应运而生了。就像高尔基是前苏联的文学偶像一样。海明威在我眼里不过是“美国的高尔基”。(当然也可以说高尔基是惠特曼或者前苏联的海明威。)高尔基并没有比老托尔斯泰走得更远。海明威也是如此,他是美国最早的流浪小说家杰克·伦敦的延续。这是高尔基或者海明威* * *一样的悲哀:20世纪的文学偶像,在用19世纪风格写小说的同时,注定只能是怀旧的(而不是先进的)作家——比文学史的步伐慢半拍,所以他们也很可能在新文学时代成熟后被彻底抛弃。毕竟他们所处的是一个卡夫卡诞生的时代。小说的审美会有惊人的“妙招”。过时的偶像必然会随着“旧政权”一起崩溃。现代主义将在对古代现实主义的挑战中脱颖而出。海明威最终自杀,原因不明——但我猜可能是因为江郎。且不说他是否意识到自己会在卡夫卡的时代(现代主义文学的时代)变得苍老肤浅,至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身边的威胁——福克纳会动摇自己的地位;相对于福克纳与现代人精神同步的“喧嚣与躁动”的小说世界,海明威只是一个只会讲故事的说书人。请原谅,我不是在贬低海明威——我是在剥夺他多余的光环,恢复他单纯的形象。西班牙电影大师布努埃尔持类似观点:如果海明威出生在巴拉圭或土耳其,还有谁会读他的作品?他还说,“没有美国大炮,斯坦贝克什么都不是。”斯坦贝克应该算是“小海明威”。海明威也是如此:他是美国精心炮制的文学炸弹。或者,用美国商标。“战后,他作为偶像比作为榜样更重要;在人们的心目中,他是一个经常和名人钓鱼的伟大作家,是1953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是一个头发花白经常出现在杂志封面上的个性独特的人物。”(利奥·布鲁迪)这样看来,我把他大胆地比作“美国的高尔基”似乎有些过分了。战后的美国需要那个吃了很多苦却从不妥协的硬汉——作为形象大使向世界宣传他的精神面貌。不知这是海明威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就像金斯堡会超越惠特曼一样,海明威也会被福克纳废黜,赶下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