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糖果厂及其他往事

鼓楼街是乐山的一条老街。在原军分区的街对面,有一家照相馆叫“画舫”,民国时期叫照相馆。照相馆后面,一直到鼓楼街和杰夫街的拐角处,是乐山糖果厂的一个车间。还有制作焦糖、冬瓜糖、橘子糖、烘焙酒的作坊。地址是学道街路口上河街,离大码头不远。

鼓楼街是个大作坊,主要生产糕点。有面包、芝麻饼、米糖、鸡蛋饼、撒马岐等等。8月15日中秋节前,会做好几种月饼,属于苏式月饼。它们是沙洗的,玫瑰味的,咸咸的。它们的壳都又硬又旧,牙齿不好的人不容易咬到。

70年代的一段时间,出了一种发酵面包,8毛钱一个,又软又香。它的酸度和甜度恰到好处,很受大众欢迎。每天一上市就被抢光。最畅销的是莎琪玛,菊花的品牌。文革的时候,说“萨其玛”这个词是外来的,是资产阶级的叫法,一个个改名为“丰收脆”。包了一层塑料纸,有些年头了还是很好看的。乐山人出门送礼,或者外地人来乐山,总会买一些萨其玛带走。

生产糖果的车间在海棠路上,对面是乐山日报社的老宿舍,毗邻后来的乐山啤酒厂。那个地方也是糖果厂的总部。主要生产水果糖、花生糖、花生账,就是在酥脆的花生外面裹一层白糖。比较有名的叫寸金糖,乐山的孩子喜欢叫烟杆糖。是用焦糖做成香烟的,不贵。小孩子买来放在嘴上模拟大人抽烟,其实是在吃甜食。

乐山产的糖果以硬糖为主,软糖为辅,都是包装不好的。在乐山方言中,硬糖的外包装上没有光面纸,而是在蜡纸上印有一些彩色条纹。它赶不上成都新南门边上的华钥食品厂的糖果。毕竟是成都省的大码头。人家的糖果包装至少是玻璃纸,上面印着几朵小红花。当时最好的糖果包装在上海,几乎每一张用过的糖纸都被收集起来。即使在中小学生之间,也是可以交流和流通的。那时候,如果你的同学中有人当着你的面撕了一块上海产的糖果,那就是面子问题了。

包装简单的乐山硬糖,即使是没有包装的硬糖,逢年过节依然畅销。在生产旺季,在商业系统工作的,家里没活干,可以委托人参加手工包装的硬糖。不是普通人不能去。那时候很难找到工作。

马鞍山的火柴厂、水泥厂、糖果厂、药厂的包装盒、包装袋,成了失业人员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

糖果厂的命运在20世纪90年代突然改变。一个姓郭的厂长很豁达。他在旧址上成立了中外合资的乐得利蛋糕业有限公司,门口竖起了一面不知名的国旗。这几天一直在拉眼睛。据说从广东揭阳引进了一条饼干生产线。可惜合资的大旗没飞几个月就下来了,说是被三角债压垮了。

莱德利结束了乐山糖果厂近半个世纪的故事。

后来苏集的糕点厂如雨后春笋,取代了国有糖果厂退出后的市场缺口。这是后话。

在糖果厂旁边的海棠路上,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建了一家酿酒厂。在乐山人喝啤酒之前,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是重庆的“山城”啤酒,由地区商业车队从400公里外的重庆石桥铺带回乐山,要么是在成都的什邡啤酒厂购买蓝剑啤酒。仅从节省运输成本的角度考虑,在乐山建啤酒厂也是有利可图的。

新建的啤酒厂最初主要投资在乐山县,后来归地区商业局管理。毕竟属于国企,酿酒厂起点高。所有岗位的工人都被送到国内最大最好的青岛啤酒厂学习半年甚至一年。当时我有一个高中同学非常荣幸的参加了青岛的第一批学习。周末,一群说乐山话的啤酒学生去崂山风景区旅游。他曾经写信告诉我,他终于知道啤酒的质量,啤酒花和酵母是不可或缺的。

新建的乐山啤酒厂,建设之初由青岛啤酒厂控股,生产“海棠”牌啤酒。产品一经推出就叫好。怎么又崩溃了?一些缔约方回顾说,国有企业存在许多老问题。在一个小酒厂,副厂长多的时候,可以开两桌麻将一桌饭,各种争论互相制约。进货入库的商品分价格高,没有规模效应,质量不稳定,比不上“山城”。除了在物流上占了便宜,很快就被市场打败了。

我高中同学破产后吃了很多苦,帮人守夜,用三轮车送货。就这样,我被老婆看不起,白眼成了家常便饭。90年代中后期,乐山有多少企业破产拍卖,有多少员工一夜之间失业,被曾经强大的工人阶级抛弃,沦为社会游民。他们失望、悲伤甚至怨恨的眼泪,直到今天也没有流完。

乐山还有一道名菜,卤鸭。近年来,它占据了乐山的大街小巷。甚至在成都、重庆,甚至在北京沈阳,都能看到打着乐山卤鸭旗号的店铺。

乐山周边农村以种植水稻为主,水田里沟渠很多。养鸭吃鸭的时间很长。作家叶圣陶1938 165438+10月初到达乐山,被乐山的廉价生活所吸引。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说:“昨天和两个书店的朋友在外面吃饭,宫保鸡丁,一块鱼,鸭掌鸭舌,鸡汤豆腐,半斤大曲,三个客人,才一元八毛钱,但是味道极好,在苏州吃不到。”

养鸭成了人民公社时期生产队最重要的副业。四川高级厨师黄友仁先生回忆,自己在成都西城区一家餐饮公司工作时是厨师,专门杀鸭子。每天都有鸭子被南方乐山、眉山的赶鸭人慢慢赶到成都,边走边捡散落在田里的米、鱼、虾、螺。越往北走,鸭子长大了,走到成都好几个月,正好秋天。鸭子集中在红牌楼田坝、司马桥等地,等待顾客挑选。

黄有仁每天的工作就是抓鸭子,杀鸭子。场地又脏又臭,不远处是卤鸭的大锅和烤鸭的炉子。风一转,香味扑鼻。后来川菜师傅描述,一个手艺人把几千只鸭子弄哭了,到了厨师等级考试,他杀鸡鸭的手速还不如普通厨师快。

长期以来,乐山市场没有个体私营企业。乐山的鸭子都是天亮前的。根据食品公司的通知,全国各地养鸭的生产队都到现在市政府后门的板厂街。这是一个壮观的场面。一两个赶鸭子的农民戴着竹帽,背上盖着棕榈叶做的麻纤维。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竿尖绑着一块布。赶着几百只呱呱叫的鸭子穿过大街小巷来到板厂街。是乐山市唯一的鸭牛羊定点屠宰场。

板厂街、壕沟街也是回民比较集中的地方。我认识一个姓吴的回族,生了三女一男,几乎都在食品公司上班。

我的朋友乐圣回忆说,一面在杀鸭子,一面在晒鸭毛,臭烘烘的。旁边是炖鸭子的大锅,不时飘出香味。卤鸭等卤菜按配给量发放,上午下午送到全市所有集体商店销售。乐圣说,后来闻名全国的乐山烤鸭就出自板厂街。他经常去买卤鸭、卤肉的地方,就在土桥街人民电影院对面。卖卤味的店也是乐山最大的,品种全,量大,关帝庙也有大店。

我上初中的时候,住在县城街的一个小区里。我的邻居姓何,我们都叫他何爸爸。他是服务公司旗下卖红烧肉的店员。他的店在较场的坝口上,每天穿着白围裙上班。人们一路跟他打招呼,这是尊重。下班带两两猪头回家。一路目不斜视,回家一杯彭山二曲。那天很让人羡慕。

说起卖牛羊肉,直到文革,学道市场医院第二门诊部对门有一家专门卖羊肉的汤锅店。店很小,门口放个锅,凌晨点个火卖羊杂汤。其余时间也卖炒羊肉和炒羊肝。

有一条杀羊的巷子。它又黑又脏。但是羊杂汤真的很正宗很好吃。在猪肉牛肉凭一张肉票供应,城市户口每个人每个月只有半斤猪肉的日子里,吃一碗羊杂汤免门票,一毛钱甚至一毛钱。对于长期清汤,胃里没多少水的人来说,大冷天吃一碗滚烫的羊杂汤,那种感觉只有过了那个时期才能体会到。

乐圣的父亲曾是地区商业局局长,住在九龙巷管理处的商业局大院里。他经常拿起搪瓷罐子去买羊杂汤。有一次我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一个叫马的大人说:

“喝羊肉汤,冬天不穿衣服。”

那个叫马的老同学是个有故事的人。我曾经是一家糖酒公司的干部。上世纪60年代,我清理阶级队伍,发现马同学解放前当过武术教练,教过警察,这还不错。派清洁工让马同学打扫商业局的厕所大坝。

练过武术的老马学生冬天穿短袖扫地。他们喜欢一大早起来,回去喝一碗羊杂汤继续劳动改造。

我想,学道街上那家又脏又乱的羊肉店,温暖了那个战火纷飞年代的许多失意人。

(鸣谢,本文主要内容由耿和王同志提供。前者参加过对越战争,长期在商业系统工作。后者15、16岁参加工作。先是在县糖厂煮糖,后提炼猪边油做马岐,一起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