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资深媒体人”
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用这个身份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媒体人”或者“媒体人”。
原来“资深媒体人”是个时髦的东西,就像早些年卖“喇叭裤”“萝卜裤”的店铺一样,专门贴上标签,吸引喜欢赶时尚的人。
我也无数次被称为“资深媒体人”,也许是因为我的其他名字不够响亮,不够吸引眼球。在一些邀请我的场合,主办方会主动给我这个足以撑他面子的标签。
我无法反驳这样的安排,因为我真的很“资深”。从1993进入新闻行业以来,无论是报社还是电视台,都做过一线记者和编辑,至少有25年以上的媒体从业经验。为了报道新闻,我也走遍了中国,经历了一些曾经轰动中国的重大新闻事件。“学长”这个词是真的。如果算上之前的“通讯员”身份,你至少有30多年的经验。
我想弱弱的问一下,你们知道80,90,00后的“通讯员”是什么吗?
在我进入新闻媒体之前,我已经是几家报纸的“通讯员”,我经常为他们写文章。报社发的出入证我还留着。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就算有梦想,也是不想实现的。
而且我这些年在媒体上几乎拿过各种新闻奖项,从国家级到市级都有。这也是有点成就的,尤其是除了新闻作品,我还能拍纪录片,写专业文章,还能插上“资深媒体人”的标签,名副其实。
不过总觉得这个牌子真的有点虚,是用来“虚张声势”的东西。做新闻,哪怕你真的“资深”,也不一定做得好,哪怕你今天刚做,也有可能做出一个好新闻。
算了,我又不是傻子。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明白?只是《皇帝的新装》,因为每个人都需要面子,需要一个爱面子的身份,我也无法回避。
还好我已经离开了媒体,减少了很多无意义的活动,不需要这样的标签。正因为如此,26年前我第一次接受报社采访的场景在我脑海中重现,也正是从那天开始,我的“新闻生涯”开始了。
1993我在原单位经历了“停薪留职”,来到了成都,开始了“荣漂”,开始了我长久以来的一个梦想的追寻。
“停薪留职”?还有一个旧词需要解释。估计40岁以下的人还看不懂。
这是改革开放后国家实行的一种人才流动机制。简单来说,在公司拿不到工资,可以出去给自己找工作,但是公司为你保留身份。出去“谋生”失败怎么办?留个回来的机会是比较人道的政策。
那时候连“北漂”这个词都没有,更别说“漂蓉”了,但我其实是来到了异乡,开始了漂泊。现在看起来很简单,但在90年代,要摆脱铁饭碗,自己找工作,需要很大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敢迈出这一步。我之所以做出这么绝望的事情,只是因为我有一个当记者的梦想。
荣飘的生活并不顺利,因为即使在成都这样的省会城市,“社会招聘”还是个新鲜事物。单位需要人员,不可能在媒体上“广而告之”,还是习惯性的小范围消化。
为了生存,我先找了一家广告公司打工,用之前学的一点美术知识,为客户设计了一个商标,居然得到了一些客户的认可。记得自己设计了一套白酒商标,客户非常满意。公司还给了我500元奖金。你知道,那是我两个月的生活费。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奖金,而是每天看报纸,了解当地新闻,更重要的是看看媒体上有没有招聘广告。
三个月后的一天,我终于在包书看到了一个豆腐大小的招聘广告。这家报纸想招聘几名记者。
我的心突然抖了一下:这不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机会吗?当记者不是我的梦想吗?“蓉漂”不是今天的吗?
我清楚的记得是1993年5月23日。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我去城北惠福的二手市场,花30块钱买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沿着成都中轴线一路南行,找到了陕西街34号,新华社四川分社所在地。
在二楼走廊的拐角处,摆了一张简单的桌子,一个长发、姓郝的女孩接待着考生。第一眼看到她,我有点惊讶。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成都本地人,就像我在北京读书时看到的那个北方姑娘。她又高又壮。但她一口地道的成都话,分分钟让我觉得像在“跳舞”。
小郝面无表情,非常冷静淡定的回答了应聘者的每一个问题。后来我们互相了解了,才发现她原来是个超级爱开玩笑的人。她说那天都是假的,到最后整个脸都抽筋了。
当记者是我年轻时的梦想。也许这个想法太强烈了。我在编辑室门口等采访的时候,紧张得浑身发抖。这时,我突然感到有一只手重重地按在我的肩膀上。
一抬头,我看到一张红脸的笑脸,长得很帅,比我大几岁,笑着盯着我:应聘的?我尴尬地用僵尸般的笑容回应他。他说,别紧张,没什么。说完,昂着头离开了。
小郝告诉我,他是报社副总编辑杨丽。在新华社四川分社,他写稿子的能力也是名列前茅。
在申请之前,我从包书那里知道主编的名字是何晓林。我胆怯地推开了编辑办公室的门。乍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它坏了。这一般的长相是不是太像我脑海中勾勒的“川鼠”形象了?小个子,精瘦苗条,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来成都之前,身边很多好心人不断提醒我:成都人都是鼠辈,你要小心!
其实不用提醒我也有亲身经历。一个朋友认识成都郫县的一个小伙子。他在我们老家开了一家摩托车维修店,经常看到他在小镇上骑摩托车。对于镇上的年轻人来说,这太扎眼了。
同事告诉我,给了他2000块钱,他答应回成都给他弄辆二手摩托车。后来几个朋友给他钱弄了辆摩托车,我也有点动心,但当时也很无奈,更害怕摩托车。那人还开导我,答应五分钟教我。我最终放弃了,因为我不会骑自行车。两个月后,听同事说,郫县宝宝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们还专程去成都郫县找过,还是无果。
他总是很热情地接待我,没有说太多,只是简单地问了我一些信息。他一直强调,报纸看重的不是你的文凭,而是你的实际工作能力。后来才知道,何先生在新华社享有“新华三笔”的美誉。要知道,在新华这个人才辈出的地方,你不可能一夜之间获得这样的称号,还能有一点进步。
我在北京主修文学。虽然做了几年记者,但真的要从零开始写新闻文章。第一稿出来后,何老师耐心的给我解释了稿子存在的问题,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一周修改三次,稿子终于在报纸上发表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特意在报刊亭买了一份报纸,一路往报社走去。一踏进报社二楼的角落,就听到走廊另一头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你写什么胡话?你说清楚了吗?
瞬间我就石化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刚进门的同事春燕安慰我:别理他,杨老师很吵。
迷迷糊糊的我被推进了办公室,杨老师跟在我后面。我刚要说话,春燕就把我的话给噎回去了:杨老师,你说清楚了吗?这是一份连续的报告。你如何完成一个故事?你可以等到下一期。
杨老师楞了一下,不知道嗫嚅了什么,转身走了。我连忙问春颜:还有别的问题吗?为什么我不知道?春燕放低了声音:我对杨老师撒了谎。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这怎么行?没有稿子怎么做工作?春燕笑了:你个土包子,太老实了,就说你没面试过谁,有什么区别!春燕拿起茶杯,打开了走廊另一端的水。我从近到远一路听到她的笑声。
我无言以对,再次石化。
春燕又高又瘦,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的眼镜。她曾经是成都一所大学的老师,因为喜欢新闻专业,辞掉了工作。她为人豪爽大方,说话也快。我总有一种感觉,春燕上辈子一定是个侠客,很像金庸先生笔下的人物。
当时《成都商报》和《华西杜诗报》尚未诞生,成都报业以《成都晚报》为主。每天下午,城市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卖《成都晚报》的声音。在大街上、公园里、茶叶店里,随处可见正在看成都晚报的市民,就连正在街边待客的三轮车师傅也几乎人手一辆。大家无话不谈,话题可以从报纸上的任何新闻开始,从美国总统到成都,今天什么都没刚发生。
渐渐地,我也习惯了杨先生的大嗓门。他一边吼我们,一边给我们讲解稿子,让我们在这个过程中快速成长。记得一个月后,在报社的一次工作会议上,何总先生和杨先生特意表扬了我,说我是报社成长最快的记者,让我暗暗高兴了一阵子。
在进入包书的第一年,我发表了300多篇新闻作品,这意味着对于一份周二出版的报纸来说,我在报纸的每一期都有好几篇文章。小郝经常拿着报纸跟我开玩笑:你今天又开特刊了!
杨老师几乎每天都和我们讨论课题和稿件。连吃饭都是她老婆带孩子去报社一起吃,还羡慕我们单身狗。有时候,她的爱人会用更美味的食物招待我们。在我们眼里,我们对未来的所有希望就是拥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家。
只有我和报社一个负责的编辑老唐是外地来的,属于早期的“荣漂”,自然增添了孤独和寂寞。闲暇时,我们从陕西街慢慢走到天府广场,坐在毛爷爷挥手的雕像下的台阶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车流,脑子里一片空白,有很多当时无法回答的问题,不知道未来在哪里。这个城市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地吗?无数高楼里的哪盏灯是属于我的?
这一幕,应该是后来无数“荣漂人”心中的翻版。
几年后,因为我发表了一篇批评性的报道,引起了四川省文化厅的重视。有一次在文化厅的电梯里,我遇到了主任。主任说看了我的文章,写得很好,我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后来,我们谈了几次。他知道我还是“荣漂”的时候,就建议我调到文化厅,做四川文化报的记者。所以,我实现了成为这座城市一员的愿望。
因为和四川文化报的基础,后来,因为机缘巧合,我又去了电视台。和我一样,老唐也正式调到了四川报业集团。偶尔聚会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想起坐在天府广场石阶上的心情。
每当回想起来,那种迷茫还是透露着一种快乐。
进了电视台,工作范围扩大了很多。我开始在全国各地采访,生活节奏明显加快,工作能力也提高了很多。很多艰难的采访任务还是完成了,收获很大。记得当时刚从东北采访回来,去台湾的饭堂做饭。师傅看到我,先放下勺子,一直问我,你采访的那个人怎么了?
这些年来,我也带了无数外地的实习生,看到他们,我仿佛看到了自己青春的影子。虽然时代不同,但他们和我一样,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为自己赢得了小小的发展空间,付出了很多努力。
在这个过程中,在我们的心里,总有一缕明媚的阳光,那是这个城市,这个城市的陌生人带给我们的光明和温暖。
新的一天,来到我的办公室,透过宽大的玻璃隔墙,看到一个刚入职,穿着嘻哈的外地孩子。我一边工作,一边大声唱着:我要活得怒放,就像在广阔的天空中飞翔...